子夜

*有一点点警校组

*若有ooc属于作者

波本挂掉琴酒的电话，从便利店侧面走出来的时候，看到苏格兰正靠着车打开一罐啤酒。

他双手插兜走近，苏格兰转头，看见来人又转回去，自顾自地喝了一口。

波本在他身边站定，瞥了一眼银色罐子反射路灯的光：“好着急，难道是等下不想开车吗？”

波本偶尔开玩笑，通常目的是和人拉近距离，有时是声称自己开玩笑实则语气极尽嘲讽，句尾加一句“开玩笑的”再露出一脸无辜。不过这句小玩笑不是挖空心思另有目的，也不用去看身边人对此的反应。

苏格兰又喝了一口：“琴酒的电话？”

“嗯，只是问今晚任务情况。”波本也学他靠在车上：“今晚应该是收尾了，他也没再说后续的任务。”

苏格兰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讲话。

刚在组织里碰见彼此的时候，两个人在不同的行动小组，每天疲于奔命，平时也打不上照面。在琴酒的监视下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，还要还要提防无处不在的怀疑试探，想方设法掩盖踪迹和联络人接头，任务失败还要受些皮肉之苦……

后来波本终于获得了代号，偶尔被抓去和同样获得代号的苏格兰一个小组行动。虽说执行任务时也随时可能丢掉性命，和之前没什么区别，不过至少级别提高后不会随时随地被监视了。疲惫至极的时候若是能两人独处，就算不能完全放松，但也不至于像以前一样，说出每一句话时都像走钢丝一样摇摇欲坠。放下防备总是让人安心。

波本感觉到身旁离自己十公分的人的热度传过来。就像要掩藏气息的伏击者一样，苏格兰的体温偏低，即使如此也抵挡不住夏天的温度。今天他穿了一件t恤和牛仔裤，和行动时收敛自身所有气息的状态不同，苏格兰现在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停车场喝着啤酒，仿佛等下就会拎着便利店的塑料袋回到家，边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边吃下酒菜。

但是波本知道这是苏格兰在思考。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之间总有些别人不了解的小细节，嘴角或者大拇指的小动作之类的。波本原本在回想今天晚上的任务，但是他忍不住跑神，和熟悉的人亲近总让人提不起劲去想那些武器交易、洗钱、危险的行动计划和他一直避免过度思考的一条条人命，经他手下的、苏格兰手下的那些人命。

于是他也不讲话，靠在车边盯着路灯下的小飞虫，听着蝉鸣声出神。

身边的人动了动，轻轻地叹了口气。这次是真的在放松了，波本漫无目的的意识里缓缓浮现出这个感觉，就像从水里拎起一件衣服。他并不打算打破这段沉默。他们之间无话不谈，两个人常常兴奋地从杂志上超有型的摩托车聊到电视里的侦探剧，再到同班同学今天被班主任逮住扫操场。他们也会坐在一起肩靠着肩看夕阳沉下去，这种沉默他也很熟悉。

他正无意识数着经过面前马路的汽车数量，苏格兰随意地开口了：“真热啊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明天没工作了，可以晚起。”

“是哦。”

“那我正好去超市买卫生纸和牙膏，顺便补充一点食物，要跟我一起吗？”

“不了，明天想去河边锻炼。”其实是需要去和联络人联系。

“好吧。”

波本感觉到自己的右肩膀暖烘烘的，苏格兰均匀的呼吸带动肩膀，仿佛推动着他们之间那短短距离中的空气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。正当他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，苏格兰又开口了。

“波本有没有这样的经历？半夜没什么目的，只是沿着马路走路。”说完不待波本回复，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：

“我就有过。有一年夏天凌晨一点的时候，晚上睡不着，就起身去离家不远的大路上走路，夜风很凉爽呢，不过蚊子也有点烦人。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，刚开始我们还聊着天，后面就都不说话，只是走路了。”

波本微微笑起来，他记得那个时候。那是高二的暑假，那个人白天就来和他一起做暑假作业，晚上又在自家留宿。因为贪凉，两个人晚上把冰过的茶就着电视节目全部喝完，理所当然地失眠了。躺在床上，他感觉那个人在旁边翻一个身，又翻一个身。他正试图闭上眼睛把自己强制关机，就听到那个人坐起来对他说：“睡得着吗，睡不着我们出去散散步吧。”

他们并肩走在有些窄的人行道上。凌晨一点的马路上有时有车经过，更多时候目之所及只有他们两个人。原本还有两人的交谈声，后来只有偶尔的火车汽笛声。那时候他在干什么呢？记不清了，只记得身旁的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已经比自己高了点，夜风把他的黑色短发吹了起来，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就像今天晚上一样。

身边人又开口了：“那时候我对那个和我一起的人还有话想说呢，虽然最后没有说出口。”

波本有点惊讶地扭头看他：“……有话说？是什么话？”

苏格兰依旧看着前面：“只是一些轻浮的、不是青春期就说不出来的话罢了。真怪啊，原本打定主意不说的，那时候明明吹着风很凉快，但却让人有点头脑发热。

“可能是因为那时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吧，没有说话只是和那人一起走路，不知道要去哪里，也不知道要走多久，感觉还挺浪漫的。”

波本缓慢地眨了眨眼睛，仿佛在试图理解这句话。他张了张嘴，最后也只是发出了一个：“这……”

苏格兰这时候终于转过头来，冲波本笑了笑：“只是因为今晚想起来那天的事情了。现在我经常会想，要是那个时候把话说出来就好了。”

波本盯着苏格兰，感觉他弯弯的眼角看起来有些陌生。他以为自己明白这双眼睛表达出的所有含义，然而这个人又能随意地向他吐出他从未听说、来不及思考的秘密。

“好了回去吧，莱伊还在等。”没有等波本的反应，苏格兰仰头把罐子里的啤酒喝完，走向便利店门口的回收处。

波本的目光追着苏格兰的背影，感觉自己突然有点想拉住那人没有拿易拉罐的左手。

=====

把吵吵闹闹的两个同期塞进汽车后座，即使是冬天，诸伏景光也感觉自己背上出了一层薄汗。他关上车门，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：“萩原，拜托你了。”

萩原研二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一边对他致意，一边冲他眨了眨眼：“放心吧小诸伏，我的开车水平你还不知道吗。”

诸伏笑了：“路上小心。”

他目送着白车离开，身后降谷零正结完账拉开居酒屋的门：“他们走了？”

“嗯，”诸伏回头：“松田还说这次不够，下回要好好敲你一顿贵的呢。”

降谷脸上露出无语的表情：“今天还没吃够啊。”

诸伏笑道：“这哪够，班长也说原本毕业还能偶尔见一面，这五年完全见不到了。今晚想问问情况也是这不能说那不能说的，既然不能说就多多见面，省得他一直担心。”

降谷叹了口气：“这怎么跟他们说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诸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，“都十二点多了，你也没法开车，今晚住我那里吧。”诸伏的公寓离得不远，走路大概需要二十多分钟。

“好。”降谷迈步和他并排走。

击溃组织势力行动的两个月后，两人终于从无穷无尽的后续工作里解脱。今天下午诸伏写完最后一份报告，和来开联合会议的降谷在警视厅门口集合，两个人一起去和三个同期约好的居酒屋。

五年未见的好友变得更成熟了，当然这副成熟的表象仅限于刚坐下的十分钟，酒酣之时松田阵平对着降谷嚷嚷着“这个金发混蛋怎么又升职了”，降谷也毫不退让地嚷回去“不升职你哪来的这顿饭”。一向稳重包容的伊达航也跟着松田萩原闹，大有不灌醉不放他俩走的架势。

“班长，少喝点吧，娜塔莉さん还在家里等呢……”没等诸伏说完，伊达大手一挥：“我提前一周就和娜塔莉说了我们要见面，而且她还总说‘航你那两个警校的好朋友怎么一直没有消息，真让人担心’“。

诸伏语塞，知道自己和Zero是被关心了，只好又端起酒杯，感觉眼睛有点热：“有你们一直惦记着我们，真是谢谢了。”

“说什么呢小诸伏，你和小降谷肯定是在做特别危险的事吧。”萩原撑着脸，对着他和降谷微笑：“我们不能帮你们分担危险，只能担心你们，还道什么谢。

“我们三个，还有其他关心你们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哦。”

虽然是冬天，但刚从温暖的店里出来，两个人都没觉得很冷，降谷甚至敞着外衣。

“明天可能会降温。”降谷说。

“嗯。”诸伏随口应了一声，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。连轴转的工作结束，和好友的聚会，第二天是连休，加上酒精，他现在感到疲惫又放松，边走边盘算着明天睡懒觉到几点。

“比起冬天，还是更想要夏天啊。”身旁降谷毫无头绪地发出一声感慨：“Hiro喜欢夏天吗？”

“嗯？”诸伏没明白这个问题从何而来，但是还是回答了：“比起冬天确实更喜欢夏天，因为冬天很冷嘛。”

“是呢，夏天挺好的。”降谷附和了一声，然后他转头对着诸伏说：“我还记得四年前夏天Hiro说的话呢。”

四年前？诸伏努力调动自己分散的注意力，回想四年前自己说过什么话。

感谢卧底搜查官优秀的记忆能力，他很快想起来了。

诸伏沉默半晌，最后开口只是：“Zero……”

这个夜晚仿佛和四年前的那夜串联起来，又和十七岁的夏天遥相呼应。这些年他和身边人的距离从来没有变过，而现在，他们在并肩作战后，依旧一起走在回到同一个屋檐下的路上。

四年前他单方面开启又结束了这个话题，四年后的冬天，这个话题又被降谷重新提起。他似乎应该对降谷解释……

不过诸伏很快不用思考解释什么了，因为降谷拉住了他的手。

两个三十岁的人在大街上手拉手似乎有点怪，但降谷还是把他的五指和诸伏的五指交叉，两只手牢牢地握在了一起。

降谷把头转回去：“不知道Hiro现在是不是还这样想我、是不是还想对我说什么，不过我现在是这样想Hiro的。”

诸伏扭头看他，金发的青年呼出一团白雾，表情平和，但是诸伏看出来他有一点紧张。路灯下，那张从20岁就没怎么变过的脸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别的原因，染上了薄薄一层红色。

诸伏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鼓动，自己和降谷交握的右手也仿佛连接着降谷的心脏，有身边人的心跳传来。

诸伏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：“我也一样。”

“好想快点到夏天啊。”降谷仰头看着白色的路灯。

“虽然夏天很好，但是冬天天冷的时候可以拉手也不错。”诸伏感觉自己的嘴角忍不住越翘越高，他抬起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咳嗽一下当掩饰：“回到家我煮点醒酒汤吧。”

诸伏感觉降谷又握紧了他的手，“不要，”降谷难得执拗地说：“我就想要现在这样。”

“Zero你呀，不会考虑了很久说这件事的时机和方法吧。”

“……你怎么知道？”

“因为看Zero的表情就知道，嘴角绷得紧紧的呢。”

“连休，Zero有什么打算？”

“打扫卫生、给哈罗买狗粮、再锻炼一下吧。”

“难得的连休就做这个啊？”

“其他的也没什么……啊，难道说Hiro想要去约会吗？”

“……那也可以。”

“说起来，这个月月底我这个安全屋就要被收走了。”

“要出去租房了吗？我可以和Hiro合租哦。以后就可以分担家务了，Hiro做饭我洗衣服。”

“你不会只是想蹭饭吧，警察厅没有食堂吗？”

“偶尔也想吃Hiro做的饭嘛，而且你还可以教我怎么做。”

“你已经不用去波洛打工了吧，还学什么新菜谱啊？”

……

夏天快点来吧。

End.

一点碎碎念：

最后一句是我自己的心声。

降谷不是在给哈罗买狗粮，是在给我买，谢谢孩子很喜欢敏感肌也能用（胡言乱语）。

虽然没人问，但是这篇的灵感来源是きのこ帝国 -「クロノスタシス (时停错觉 Chronostasis)」。这首歌很早就在听了，很喜欢歌里那种夏夜游荡的感觉，主唱的声音非常棒。看到M25的主题曲也叫クロノスタシス，就想起了这首歌，想要给降谷一个不一样的时停错觉，是一点自己的小心思。乐队的其他歌也很好听，推荐给各位。

关于“冬天也很好因为可以拉手”这句，来源于我朋友，她说“冬天是谈恋爱的季节，因为可以牵手”。

还有一点点其他的。在前半段两个人都没有叫对方的名字或昵称，就算是波本的心里也没有。关于这点是因为《潜伏》。结局那里余则成记不起翠平的真名，说平时都喊假名，自己也不敢记住翠平的真名，这里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。我心里他俩在卧底期间就是这样考虑的。当然官方是他俩喊hiro zero和假名代号都无缝切换，这里就当是作者的一点私设，反正这整篇感觉都是私设（……“不喊真名”这个脑洞之后可能会发展发展，写点别的。

感谢观看！